当时两人还是陌生人，也从来没有过这样黯淡的糟糕的时刻。
此时此刻在电梯里相逢，不光是叶和光脸上的笑有些发僵，周泽楷胸口也有股恶气，快要冲撞而出了。
他问她去哪里，叶和光回答说：“下楼买点东西，对面小超市。”
然后她侧开身子，把门让出来，好叫周泽楷出去。
结果周泽楷就站在电梯里，站定了，一字一顿地说：“我也去。”
叶和光抬眼，用一种非常古怪的眼神把他扫了一遍，说：“你买什么？”
“口香糖。”周泽楷随口道，眼看着电梯门快合两回又因为交接处有人踩住了而退回去，还抬手招一招，要她快进来。
叶和光不动，眼眸宁静，嘴唇却轻轻地啧了一声，显得不耐烦，“那我帮你带回来，别出去了天儿怪冷的，还有什么别的，我一并都能给你带。”
周泽楷语塞，叶和光走了进来，催他回房间里去，走廊的暖气毕竟弱些，冷茬茬的。
他心一横，掷地有声地说：“内裤。”
叶和光差点儿脚下一滑摔下去，对周泽楷怒目而视：“哈？”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好端端地忽然理直气壮地说起这种话！
“去买内裤。”周泽楷说。
叶和光：“……”
这倒是真不好带。
叶和光快气笑了，又不好追究，心想一起去就一起去吧，还能怎么避着不成。
心里却是沉甸甸的。
把这家店称作超市完全是因为招牌上这么写，其实就是个很小的杂货铺，那种小区里买油盐酱醋的地方，这家又格外拥挤冗杂。叶和光拿了方便面结账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周泽楷还在瞎寻摸，一个包得鼓鼓囊囊的小孩儿似乎很想把这个挡他路的高个子赶出糖果区。
“干什么呢你？”叶和光喊。
周泽楷就过来了，两手空空，叶和光看了看柜台后的老板，心里浮起促狭，想问他店里有没有内裤卖，却又很快止了这个心思，想起没零钞，转身又拿了两瓶饮料，付账。
老板跟他老婆本来坐在一起看剧，这客人却半天不结账，他目光老往电脑屏幕上瞟，现在补钱的时候也心不在焉。
外头忽然有一阵吵嚷。
叶和光扭头往外看，不宽的街面上忽然涌出来了一群人，少说有二十来个，都是青壮年男人，然后她身上一僵，发现那些人手里都拿着棍棒，甚至有一些砍刀。
她回过头来，老板也变了脸色，钱也不补了，拉住她的手，用生涩的普通话说：“进来，等一下再出去。”
老板娘也起身，又坐了下来，却是无心看电视剧了。
叶和光张口想问，那群人却已经迅速地分散开，往临街的店铺里过来。
周泽楷拉了她一把，把她圈在怀里拽到了货架后面，她心跳蓦地加快起来，抬头不解地望向周泽楷，发现他也是茫然的，旋即神情沉重下来，盯着货架上的一包食盐，还掰了一把她的下巴，让她不要乱看。
他们在西北边境上，之前也从打趣里听说过民风彪悍，言行要谨慎，却没想过真的会碰上过什么，外头一副集结人马寻仇报复的样子，又或者是地痞流氓集团寻衅滋事，总之是意味着危险的。
叶和光低下头，左手被周泽楷握住了，隔着彼此的手套感觉不出来温凉，但她的心跳很快，恍惚觉得也听到了周泽楷的胸膛里有一颗同样紧张的心脏。
她不由得握紧了手，也不敢乱瞄了，也盯着那包食盐。
背后有两三个人进来了，老板迎了出去，双方用方言交谈着，还没听出个好歹，老板突然闷哼一声，伴随着老板娘一声尖叫。
周泽楷跟叶和光猛地扭过身去，被一拳头揍到了地上的老板正努力爬起来，一边叫他老婆坐下，一边像是在和那三个人交涉，像是在说不认识某个人，也不知道。
叶和光下意识地摸口袋，发现手机没带出来，而老板娘那边已经拿起了座机电话，闯入者中拿着甩棍的一人猛地砸了过去，老板娘尖叫着撤回手，装烟的玻璃柜台直接被砸裂了。
还有人拿着一把约三十厘米的砍刀，威胁地对着老板娘比划，老板立刻拖住那人，飞快地说着什么。
叶和光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场景，猝然之间，做梦一样的。她微微发抖，慌乱之中低垂下眉眼，右手反剪，哆嗦着去摸身后周泽楷的衣兜，想看看他有没有带手机报警。
倒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个顾客，那些带着武器的人应该是要找人，老板一再重复不知道，没见过之类的话，又被打了一拳，那三人却是出去了。
老板娘连滚带爬地跑出柜台，周泽楷跟叶和光两人也冲过去帮忙搀扶，老板镇定地挥了挥手，叫他们：“躲到里面去。”
大街上还有零星的几个手持棍棒的人站着，大多数都分散到了店面里，对面宾馆也进了人，这情况绝不敢贸然冲回去。叶和光手脚发软，强自镇定地起身想去座机电话那儿，却被老板喝止住了，门外游荡的一个中年人看到了叶和光，也冲她怒喝了一声。
周泽楷夺步过来，把她拽了回来，然后叶和光踉跄着被塞到了柜台里面的桌子下头。
外面忽然响起惨叫，还有重物翻倒、玻璃破碎的声音。
老板夫妇也躲了进来，蜷缩着紧贴在摆放酒水饮料的柜子下面。
小杂货店里再一次进了人，他们看不见，却听见了货架被打翻的动静，近在咫尺的玻璃柜台直接被打烂了，碎渣子乱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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