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短暂而炎热的七月假期过去, 南城一中高二学生提前开学, 正式成为一群奋战在高考倒计时边界线上的高三生。每一年的这个时节, 天总是最蓝也最晴朗, 好似在隐隐暗示未来蓝图的辽远浩淼。
成老师站在三尺讲台之上,依旧是一身灰扑扑的短袖,头发梳理整齐, 朴素又庄重。他在高三第一天的第一堂课上,向全班四十余位同学寄语:“……我们将要走上一条坎坷而艰苦的小路, 要越过高山,要淌过溪流, 要尝过雨水, 要感受曝晒,要被荆棘刺遍, 也要被石子锥心……这一条路上有千难万险, 有刀山火海,但自始至终会有一个人陪伴你——”
“这个人不是别人, 而是一个‘更好的你自己’。”
“与君共勉。”成老师拿起一支粉笔,转身, 在黑板一侧写上——
“有志者事竟成, 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 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开着门,灿金色的蓝天丰沛得好似要漫进里头来, 每一颗飘落的粉笔灰尘都在光影里飞舞,在成老师灰扑扑的身上蒙了一层光晕,连他常年握粉笔而起了老茧的手也像是融进了天光里。
周自恒再没有吐槽成老师“每天没有新衣服,灰不溜秋像个大灰狼”,成老师更像一头勤勤恳恳的河马。
也许这段话千篇一律,也许这段话成老师对很多人说过,但现在对于他们来说,依旧能发人深省。周自恒看了看明玥的背影,她也正用心听着这段话,白皙的脸上有一点坚韧的刚毅。
也许是察觉了他的视线,明玥转身,朝他笑,露出酒窝,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她五官很侬丽,但做起这个手势既俏皮又可爱。
周自恒笑了笑,点头,把“更好的自己”记在了笔记本的扉页,又在上面画了一个弯弯的月牙。
这个月牙好像笑脸,昭示着好心情。
他正在朝着一个“更好的自己”改变,白杨也同样。
从五月末到八月初,横跨两个半月,将近八十余天,白杨焕然一新。
克制的饮食和良好的恢复性锻炼让他抛去了一身肥肉,真正地瘦了下来。
他成为了真正挺拔的白杨树,露出清秀俊朗的面部轮廓。周自恒从不知道,原来白杨有一双大眼睛,浅棕色,微微有些透明,像是戈壁滩上纷纷扬扬的金沙,睫毛并不长,减弱了一些圆溜溜杏眼的可爱和稚嫩。
白杨生的很好看。鼻梁挺直、唇形带笑,肩宽腿长,立在那里,便活脱脱就是一株苍翠的白杨树的模样。
白局长没有给他儿子取错名儿。
在经历过雨打风吹和阳光雨露过后,白杨从一颗发育不健全的幼苗,努力地扎根于土地之下,不蔓不枝,枝干向上,成为良材建木。
他这样的变化叫班上人几乎认不出,只在背后纷纷议论“每一个胖子都是潜力股”。
周自恒把一本书砸在白杨头上,白杨乐呵呵的第一句话是“我好像也能穿上校服了。”周自恒一个大老爷们,差点落下眼泪来。
【每一个胖子都是潜力股】,但一个胖子要变成潜力股,中间要经历多少,没有人去追问,从开始到结束,旁人只看到结果,而并不知道过程。
明玥也同样惊讶于白杨的变化,她对孟芃芃说:“白杨好像变了一个人。”
孟芃芃已经被列入重点名单,是明年学校保住理科市状元的希望,孟芃芃非常用功,但她听完明玥的评价后,依旧从题海中抬起头来,认认真真回答:“他的声音没有变。”
白杨的声音是非常好听的,清脆像是风铃,读书念报像是古时候文质彬彬的书生。他胖的时候,这声音大概是他身上唯一的闪光灯,他瘦的时候,这声音又能为他添光增彩。
明玥表示赞同,并且补充道:“但他好像一下子成熟了。”
这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气质,只有一种模糊的感觉。
孟芃芃笔尖停顿了一会,在演草纸上划出一道很长的痕迹,之后翻了一页,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好像是这样没错。”
从这样一个晴朗的八月上午开始,高三正式拉开序幕。也许是勉励起了大作用,也许是学生开窍,第一个学期过得平稳又踏实,像是一艘满载的航船,行驶在宽广海面,彼岸一点点显露真身。
属于明玥的彼岸来得更早一些——第二年的一月初,全国艺考来临。
明玥和周自恒要进行一次短暂的分别,她要去往北京应考。一切行程打点好,明岱川把工作交付给副手,江双鲤向南城大学请了假,一心为了明玥的艺考服务。
她的目标是北京舞蹈学院,教授她多年的宁老师综合考量,认为北舞的古典舞系是古典舞中的翘楚。
江双鲤提前一周带着明玥住进北舞周边的酒店。
才刚刚进入一月,铺天盖地的大雪就已经将京城淹没,雪花搓绵扯絮,从香山而下,覆盖八达岭长城。
下雪了,好冷。
明玥站在房间里,没敢开窗,对着玻璃吐了一口热气,瞬间凝结出一块白雾。明玥伸出白皙的手指,在玻璃上画出许许多多小月亮。
没有阳光,镜子里影影绰绰反射出她的脸庞。
已然上了些妆,换了舞蹈服装,单薄的轻纱布料并不能抵御寒冷,在外头裹了一件长及脚踝的厚大羽绒服。
“小月亮,好了吗?要出发了。”江双鲤轻轻敲了敲明玥的房门。
明玥应声:“好了好了,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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