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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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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关(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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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无常向前探出半个身子,目光流连于地平线上。他那苍白瘦削的脸颊浸沐在晨辉里,光影流转,磊落坦荡。

    顾风流悄悄看他那泼墨样的长发翻飞,丝丝缕缕,忽然觉得这世上已别无所求。他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将一堆酸溜溜的话在喉中倒了几遍,只把自己惹得牙根发软。但最后说出口的,却又几乎无关痛痒,

    “那这么说来,你本名该是沈西?”

    那魔头闻言一愣,想起什么趣事般笑道:

    “也不是,我十四岁那年下山去飞沙镇采年货,恰巧镇上有个屠户叫郑西,之后,说什么也不肯用那个名字了。师父他拗不过我,就说酉时生人难为人之子女,难为兄弟,难为父母,也难为夫妻,诸多情愫纠葛,变化无端,因此叫我沈无常。后来……后来出了鬼哭峰的事情,江湖人称我千手魔头,都以为那无常是索命无常的意思,反不知有酉时生人这么一说。”

    他语气平淡凉薄,好像往日那些刀光剑影都如梦如幻,一阵清风吹散。但顾风流却是清楚的,这人是从怎样的血肉厮杀里捡出的一条命来,又是在怎样的肝肠寸断里失魂落魄绝了希望。他忽然有些心痛,只恨自己没有早认识他几年,不能为他消灾解厄,平祸挡煞。

    “这人世间的恩怨情仇,最是无端无理,你又是何苦呢?”

    沈无常觉出他声音里的悲凉来,淡淡瞥了一眼,启开两片薄唇,

    “无端无理,无知无觉,无因无果,无怨无尤。”

    顾风流不知他绕来绕去的是在说些什么,只是一颗心酸涩胀痛,千言万语都哽咽在喉。他思前想后,忽然一展眉头,强作轻快,

    “好在如今我知道了,这世上,也就少一个错认你是索命无常的了。”

    那活阎罗闻言,半晌没有作声。想他生死不过头点地,却险些为这一句话落下泪来。

    顾小公子见他扭过头去,梗着脖子,忽然就慌了神。害怕自己旧事重提惹他生气,正要开口辩解,却猛然听那魔头幽幽道:

    “其他那些人,不理也罢……”

    顾风流闻言一颗心怦怦直跳,

    “他……他这是,他这是在说,有我便足可?”

    没等他想个明白,就听见远处有人高声问道:

    “过关的可有路引凭由?”

    顾小公子一愣,回过头去。

    眼前,一座雄关拔地而起,扼守这兵家必争之地。砖墙上黄土斑驳,杂草荒芜,不知历了多少轮回,看尽多少王侯将相枯骨成灰。

    顾风流催马向前,仰望那金漆匾额。

    从门洞里走出两个官差,一色号衣,手里是亮银长枪,见了顾小公子就问他:

    “路引凭由呢?”

    顾风流闻言从怀里拿出一张半旧不新的纸片,下了车,说:

    “我二人是做生意的商贩,从关内运货往飞沙镇,如今回来了。”

    那官差中的一个,上下将他打量了几番,又看了眼那阎罗脾气的沈无常,沉声道:

    “可你这路引上,写的就一人……”

    顾小公子听罢却不慌张,只摸出一块碎银,塞到他手里,

    “想是那文书疏忽了。”

    那官差掂了掂分量,笑道,

    “要不说这些摇笔杆子的办事没个准呢!”

    “这位大哥说的是。”

    顾风流言罢极明媚地回眸一笑,眨了眨眼。

    这一笑若放在建康繁华地,上至八十岁,下至十八岁,都要为他倾倒折腰。

    只可惜,他面对的是沈无常。

    那千手魔头只看似未看,一松帘子,闭目养神。

    顾风流自讨个没趣,讪讪然回到车上。他也是因之前的那一句话,得意过了头,差点连今夕何夕都不记得了。见状连忙收了那乱飞的心思,一扬手,马鞭发出一声脆响。

    尔后,烟尘滚滚,铁蹄得得,进关去了。

    大散关内,第一重镇便是秦州。

    唐时称“千秋聚散地”,便是到了今日也依旧风光不改。城中最热闹的是东头的宣荣坊,坊中有方圆百里最大最好的客栈。而那宣荣客栈有八间上房,每间都是极宽敞,极舒适,极不菲的。这来西北走一遭的人,看过什么不重要,去过哪里不稀罕,只单单是住在宣荣客栈一宿,便让他们有了足够的谈资。

    而此时顾风流却在那天字上房里坐如针毡,只差跳起来夺门而出。

    他总有那么些不祥的预感,亦或是说八九分做贼心虚。

    一炷香前,客栈账房看着他二人,言者无心,

    “两位是住一间房?”

    顾风流刹那间面色一僵,不知如何作答,悄悄瞥了那魔头一眼。却见那人嘴角一抹促狭轻笑,既凉薄,又摄人,还带着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撩拨。大风大浪里过来的顾小公子忽然就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是……是,是一间。”

    “好说,那个谁,把二位带到天字上房去……”

    那账房先生兀自嘀嘀咕咕说着些什么,却全然入不了离别刀客的耳朵,他一心一意只想:

    “他都知道了,他难不成都知道了?”

    顾小公子不禁偷偷看那人的脸色,只见沈无常随着店小二脚步生风,毫不犹豫拘束。他说不出心里究竟是何滋味,好像吃了一堆乱糟糟的佐料,分不清楚是甜是苦是咸。

    正当他坐在桌边出神时,沈西从屏风后面转出来,一头长发湿漉漉的,发梢水滴沿着罗纱中衣的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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